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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九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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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九章

溫楚看得出來如今宋喻生不想要暴露身份。

他顯然是被人追殺至此,若是貿然暴露了身份的話,說不準又會陷入險境。官場關系錯綜覆雜,溫楚遠離神京看不明白,只是怕今日這樣說不準就會給宋喻生帶來麻煩。

而不遠處的馬車上,兩人將溫楚被衙役帶走的畫面盡收眼底。張成湖朝他們離開的方向揚了下頭,打趣道:“喏,這不剛好給你送上了個英雄救美的機會了。”

溫楚應該是被知縣衙門裏頭的人帶走,但他們一個知府,一個按察使,哪個不比知縣大,若是他們出面,想來也不會有多大的事。

林宿簡想到了上一回在溫楚家看到的那個男子,他沈思了片刻,後道:“不對,先叫人去打聽打聽這是犯了什麽事被帶走了。”

“這倒也是。”

兩人便叫小廝去打聽了,在馬車上又等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,沒等來小廝,竟等來了別人。

馬車簾子兀地被人掀開,一個十六年歲的姑娘把腦袋探了進來,“二哥,宿簡哥,好巧,你們也在。”

女子身得亭亭玉立,穿著桃紅色描金長裙,生得頗為嬌俏。此人名叫張如歡,是張成湖的嫡親妹妹。她今日出現在這條街上,本也是聽聞了溫楚算卦準的名聲,特來此處尋她,結果沒尋到溫楚,卻是見到了自家的哥哥。

張成湖也沒想到這樣湊巧,問道:“你怎麽來了?上馬車先。”

張如歡上了馬車後和林宿簡互相見禮。

“我還以為哥哥這幾日都在百紅樓裏頭哄著你的月娘呢,竟沒想到能在這處碰上了,莫不是月娘在這處?”她開始裝模做樣似探頭探腦找了起來,“不對啊,這處也沒有見得什麽青樓女子啊。”

張如歡是家中幼女,自幼受著嬌寵長大的,說話之間也頗為不顧及他人心緒。在她眼中,那個青樓女子簡直是異想天開,什麽身份竟然還想要叫自己哥哥娶她為妻,便是收了她當妾室都擡舉她了,竟然這樣不知好歹,妄圖知府嫡子正妻之位。

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,美得她了。

偏偏自己哥哥也不知道是被那人灌了什麽迷魂湯,死活就是非她不可了,為著這個下賤女人不知道和家裏吵了多少回,如今就是連家都不願待了,動不動就往外頭跑著。

張如歡怨氣一大,就開始口不擇言了。

張成湖氣得面色漲紅,他這一天天都是犯了什麽事啊,被朋友說完,又要被妹妹說!眼看張如歡似是不解氣,還想再說,他急忙打住,問道:“你今天怎來了白山鎮?”

“哥哥不是也來了嗎,我想著既然我們能在這處碰上,肯定是為了同一個人了。”

張成湖挑眉,問道:“那個小道士。”

張如歡點頭,“正是。”她又道:“可是方才我和春紅尋了一條街,也沒見到那個年輕的女道啊。”

張成湖道:“你來晚了,她被人抓走了。若是早些來,你還能碰上。”

張如歡訝異,“被抓?為何被抓?”

不待張成湖回答,那被派去打聽的小廝就已經湊了上來,他打聽了消息就馬不停蹄地跑了回來,這會喘著粗氣說道:“打聽到了,那個小道士好像是因為家中有個來路不明的男人,沒有戶籍,就被帶走了,然後知縣衙門裏頭的人這會已經去小道士家裏頭帶人了。”

家裏有個來路不明的男人......

張成湖有些震驚,他分明查過,那小道士家中就只有一個爺爺啊。他轉頭看向了林宿簡,卻見他面色如常,好像早就是知道這事。

“你知道?”

林宿簡回道:“就上一回送她回家的時候見過一眼,今日從你口中才知道她本來只有一個爺爺。如今這番看來,那人必然不會是她的兄長了。”

張成湖道:“那便是情郎?”他越想越覺得是這樣,他很快補充道:“既然這樣,我看這事你就別管了,隨他們去吧。”

“為何不管,他們男未婚女未嫁的。”

張成湖是聽明白了林宿簡這話的意思,他驚得快說不出話來了,“你這,你這是......比我還要那個啊!!!”

張如歡聽他們說話聽得一頭霧水,什麽男未婚女未嫁,又是這個那個的。她皺眉問道:“你們在說些什麽啊......那個是哪個啊?”

張成湖:“一邊去,小孩子非禮勿聽。”

說罷,幾人便往知縣衙門裏頭趕去。

*

溫楚家中,自她走後,宋喻生便站在了院子裏,像是在等著什麽人。他面上無甚表情,只是唇邊帶著的若有若無的笑意。

與其說是在笑,不若說是,譏諷。

他此刻還想著溫楚方才出門之前所說的話,她說害怕他不要她了。

說什麽怕他不要她了,分明就是怕他養好傷就跑走了。竟還同他編這種謊話,宋喻生似是無奈般地嘆了口氣。

小道士這張嘴巴,究竟什麽時候才會說真話。

然他轉念一想,既然她這樣貪財,今日分明又是她自己所說,叫他不要丟下她。

有風吹過,掀起了他的發絲和衣角。

她待自己也確實不錯,雖然也是圖謀別的,可是宋喻生想,從小到大,接近他的人皆是有所圖謀,甚至就連他的父母也是這樣,這世界上從來不會有人一無反顧地對你好。

在他最落魄的時候,也只有溫楚願意帶他回家不是嗎?

騙他就騙他吧,好像也不是多麽不可忍受的事情了。況且,小道士不是貪財嗎,在京都,他有花不完的錢。

那帶上她一起回京,好像也不是不可以。

如此想著,他嘴邊笑意更甚。

小騙子,這回可是你自己親口所說,說不能不要你啊。

院中寂靜,除了時不時地風聲,鳥鳴以外,便沒有別的聲響了。就在此時,宋喻生聽到了不遠處傳來了腳步聲。不像是一兩個人,至少是有十來人。而且來人腳步很輕,整齊有素。

這樣的動靜......只能是他的暗衛了。

不過一眨眼的功夫,十幾個黑衣人就出現在了宋喻生的視線之中,再過幾個息,他們已經越過了柵欄門奔至跟前,一時之間,本就狹小的院子,幾乎都快要被這些人填滿。

為首那人率先跪到了地上,垂頭抱拳,“主子,終於找到你了。”其餘那些人,也都齊刷刷跟著跪,整齊喊道:“屬下來晚了。”

宋喻生站在臺階之上,瞥了為首那人一眼,他淡淡道:“春風,你今日若是還沒能找到我,回去也不必再留了。”

他都給他們留了信號,若是這樣還尋不到,未免也太無用了。

宋喻生語氣十分平淡,似乎是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而已。春風聽到這話,知道宋喻生不是再說笑,他若是真的這樣無用,宋喻生回去之後真或不會再留他了。

宋喻生臉上的笑意已經收攏得一幹二凈,這會正面無表情地把玩著手上的玉扳指, “二月底落難,就算是一個月後你們才發現不對勁,想著我是出了事情,可如今都要五月份了。一個多月,你們就算是先去雲凈鎮找了一圈,也不至於現在才找到這處吧。”

春風頭垂得更低了一些,“是屬下無能,主子責罰。”

底下的暗衛們早都已經見怪不怪,世子的冷情嚴厲,他們早就知道,他對暗衛狠,可對自己更狠。況說,他們看主子如今穿的這衣服,住的這地方,想來這兩個月受了極大苦的,他們受罰,自也是理所應當。

宋喻生緩聲說道:“受罰的事情過些時日回去再說。”

春風不解其意,擡頭問道:“難道主子不現在就走?”他的眼中帶了幾分疑惑。

既然找到了,為何還不回京。

宋喻生瞥他一眼,春風又低下了頭,不敢再問。

“父親的人你們可曾碰見了?”

既然春風他們都找了過來,那他父親的人應該也往這邊找了。只不過他們沒春風厲害,也看不懂他留下的暗號,自然沒那麽快能找到他。

春風垂首道:“碰到過一兩回,不過那時候還是在別的鎮,屬下們也未曾同他們有過正面照應,看情況他們或許過兩日才能找到此處。除開國公爺之外,好像還有另一夥人也在找,偷聽到他們說話,像是山西道提刑按察使的人,應當也得了國公爺的令,前來尋人。”

此地按察使是他祖父門生,此次找他,或許是受父親所托。宋喻生聞此點了點頭,便也沒再說話了。

而此刻,趙順已經帶著那個衙役往溫楚家走了,這會子還不停地在給那個衙役吹耳邊風,一路上說了溫楚和宋喻生不少的壞話。那衙役也被他煩得不行,好不容易讓他消停了一會,結果沒多久又開始嘰裏呱啦。

宋喻生和暗衛們顯然也聽到了那兩人的說話聲,宋喻生使了個眼色,春風便帶著人躲到了屋子背面那處。

不過一眨眼的功夫,數十個暗衛就沒了影子。

衙役和趙順走到了院子裏頭的時候,宋喻生仍舊是站在方才的地方。

趙順進了院子後,指著宋喻生說道:“大哥,就是他!在那個道士家裏頭住了個把來月!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人,快把他抓起來好好拷問,若是誰家的人都像是他們這樣亂竄,那我們大昭還有沒有律法了啊!”

春風不知趙順是誰,然躲在房子背後聽了這話得眉頭直皺。律法?同他們的主子談大昭律法?宋喻生二十中狀元,不入翰林院,入了大理寺,如今不過兩年,就已經在大理寺當上了左少卿,同他談論大昭律法豈不是太過可笑了些。

宋喻生沒有理會趙順,開口問道:“把我抓起來拷問嗎?”

他神色如常,然而這副神情,卻讓趙順想到了昨夜,月光之下,這人也是這樣的表情,不慍不怒,口中卻說著那樣的寒涼的話。

趙順本以為是昨天太晚了的緣故才會如此,可如今朗朗乾坤,即便旁邊還站著一人,宋喻生只是一句話卻也叫他脊背發涼。

趙順不動聲色往著那個衙役的身後躲了過去,不禁有些後悔今日的舉動了,然到了這樣的地步,他也只能硬著頭皮說道:“對!你這個來路不明的外鄉人,就是該好好的抓起來拷問,光抓溫楚怎麽夠,得叫你們這對行奸賣俏的狗男女一塊抓到牢裏才行!”

趙順這人生在鄉野,平日裏頭無所事事,最善行汙穢之事,嘴巴裏頭也說不出什麽幹凈的話來。這等骯臟的話,叫人聽得直皺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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